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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前緣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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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半夜,秋菊沿著湖水邊一路小跑,湖深,夏日雨水又急,岸邊雜草橫生多泥濘。

裴十安為避嫌,兩人選的廂房各在湖的一邊,正常情況住上一晚便走。

但事不找人,也防不住有人偏要找事。

沈紫玉今日登山出了一身虛汗,又住進這濕熱難耐的廂房。從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,這段時日在鎮北侯府吃的用的比著府內嫡小姐分例來。一進這屋內,鋪天熱浪迎面襲來,不一會兒便汗流浹背,還有蚊蟲叮咬,身上又癢又熱,又不敢伸手去撓,唯恐留下疤痕,本就比不得那阮雲煙一身嬌皮嫩肉。

汗水自眉眼滴下,沈紫玉形容狼狽,搖著團扇咬牙問道:“這山中可有冰?”秋菊也熱的鬢發皆濕,無奈搖頭:“山中無多餘的冰,都供於前頭天家娘娘。”

沈紫玉暗暗發恨:都是那阮雲煙,聽不懂自己言外之意,不讓出東側廂房!不然,自己如何會這般狼狽?!

“阿彌陀福”一僧人在廂房外提著一木桶請求入內。允了後得知德妃娘娘體恤民意,盛夏苦暑,每房皆送瓜果一只。

那人退下後,秋菊摸著桶裏冰陣陣的井水開心的叫道:“表小姐,往日奴婢家裏清貧,便也會用井水納涼。”

既如此,那你去叫人多去提幾桶回來。沈紫玉強忍不耐,柔柔的說道。

當夜,秋菊在榻下半夢半醒之際,聽見床上有人不住呢喃。

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,費力撐開沈重的眼皮。見床上人面頰緋紅,嘴裏說著胡話,秋菊伸手觸了觸額頭,燙的瞌睡瞬間沒了一半,一時驚慌失措,手腳發顫,嘴裏張了張正想喊人,想到這不在府內又止住嘴,夜深人已歇不知該如何是好!

大腦只能捕捉到一點清明。

世子,對,要去找世子!

待暗一開了廂房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,一丫鬟打扮的人衣衫沾滿泥濘,好像摔了一跤,鬢發皆亂渾身驚慌,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借著月光看那汙泥下的臉,恍然認出是秋菊。

細問下才知道,表小姐竟發起了高熱!

人命關天,暗一也不敢耽擱,進了門便稟報此事。裴十安早聽聞外頭動靜,這會兒起身揉了揉額角,眼裏不耐閃過,怎就這般身嬌體弱!

但也不能放著不管,幾人便連夜下山。

雲煙早晨起來,看著白芍端著用完的素齋出去,回來後看著自己欲言又止。她擰起了眉頭,說:“到底何事?大清早的如此遮遮掩掩!”

白芍躊躇了一番,諾諾說道:“聽聞昨日那表小姐不大好,世子昨晚連夜便送人下山了。”雲煙盯著她瞧,若只是這事,那不用如此忌諱。

白芍想起剛剛那些奚落之語,繼而憤憤地說:“今早聽到些閑言碎語,那起子人聽風便是雨,小姐你可千萬不要信。

頂著雲煙一瞬不眨的目光,白芍頭皮發麻,吞了吞口水沒忍住說了出來:“昨夜有香客因天熱難耐,去那亭中下棋納涼,今早奴婢出去聽見,聽見那人說昨日夜晚看見一男子緊緊抱著一女子,一路下至山腳。”

雲煙垂眸,聯系昨夜,那便只有一種可能。

為何會這樣?

她擡起臉龐,閉上眼,任夏日的暖陽照在臉上,乞求能將冰冷的心也照的暖些。

今早貴客離去,雲煙沒忘了來這的目的,依舊去上香。走在通往大殿的路上,儀態端莊,挑不出錯,但沒了往日歡脫,簪纓世家貴氣流露。

雲煙跪在蒲團上,雙手往前平伸,實心叩了一頭。而後兩手合在胸前,望上蒼庇佑:求阿爹阿娘與兄長平安一世,不傷真心,不遇惡人。

至於阮雲煙,良緣由天。

雲煙暗想自己不可那麽貪心,萬一許多了不靈怎麽辦!

白芍聽著聽著,眼淚不爭氣的湧上來。自家的小姐自己疼,自雙親皆亡,六歲被撥到小姐身邊伺候,還從沒見過她這般,往日嬌軟可人的小團子原也是會隨著時間流逝不見的。

她取過三支香,在後頭也跪下,磕了重重的頭,內心默念:信女白芍,願傾盡所有——許阮氏雲煙一生順遂,喜樂,安康。

雲煙插上了香,看見小丫鬟一臉認真,最後還重重磕了個頭。

兩人出了陰涼的大殿,迎著外頭天光大亮,她內心陰霾少了些許。遂扯了扯白芍的手,打趣道:“小丫鬟許的什麽願?可有覓的如意郎君的念想,說與小姐我聽聽!”

白芍:“才沒有!在外頭說出來就不靈了。”兩人擠擠攘攘,嬉笑聲不絕。

白芍內心歡喜,多好!好像又回到了從前。

卻沒註意到身邊人笑意不達眼底。

皇覺寺坐落於山頂,轎攆上不來,自當徒步下山。

一行人行至半山腰,正打算去腰間涼亭歇歇腳。一老和尚不知從哪冒出來,身披袈裟,眉須皆白,脖上掛一紫檀念珠,單手立掌。由著人打量,一雙眼睛布滿褶皺,內裏深邃平緩,渾身有普度眾生,遁於紅塵之外的超然。

雲煙擦了擦鬢邊汗,看著東邊日頭高懸,今日天氣仍舊毒辣。

她走上前幾步,開口問道:“老人家,可要進來歇一歇腳,喝點茶水?”只見老和尚動了動眼珠,渾濁但目光清明,“既如此,多謝施主好意。”

進了亭子,老和尚盯著雲煙,滾動手裏佛珠,嘴裏念叨著:“怪矣,怪矣。今生回眸,前世結緣,滾滾紅塵,何人可依!”

雲煙聽著眉心一跳,心內突突。

想著那古怪片段時常入夢來,忙問道:“不知,有何可解?”老和尚垂眸滾了滾手中佛珠,後擡眼看向雲煙,“前事不可知,莫問來路。老衲只能送施主一句話,聽從本心,所見不一定為真!”

語罷,未飲手邊的茶水,便起來要走。

“敢問大師名號,日後小女還想叨擾,該何處尋你?”雲煙開口叫道。“貧僧法號空覺,施主無需尋我,天地皆廣,我自來處來,自去處處,若有機緣自會相見。”老和尚頭也不回出了亭子往山下行,幾息便沒了蹤影。

白芍砸了咂嘴,“小姐,是空覺大師,傳言帝王也難見一面的得道高僧。”

雲煙望向山腳,暗想聽從本心,所見為虛妄是嗎?那自己這幾日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,久日未出現的笑容重新掛在她的臉上。

命白芍招呼著大家下山,雲煙想快些回去,見見爹爹娘親還有阿兄,再當面問清十安哥哥。擰巴了許久的心總算輕快下來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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